据英国《每日邮报》报道称，英国伦敦一名女子参与了一项社会实验：假装在地铁车厢里当众哺乳，一名男子指责她在公众面前暴露自己并且要求她换去别的车厢：“谁给你合法权益你可以裸体了？你的整个胸部都在外面！”

　　与此同时，有乘客将中国妈妈在拥挤的地铁中撩开衣服给婴儿哺乳的情境拍下来，并没加任何遮蔽处理上传社交网络，引发舆论热议。

　　不仅是普通女性，最近女演员马伊琍也因“拍戏不穿内衣”饱受争议，她回应是因为拍戏期间要喂母乳，哺乳期内妈妈不能穿任何紧身或塑形内衣的。

　　接连三个事例，让女性的乳房再次闯进公众的视野中。

　　当哺乳的乳房遇上性

　　伦敦地铁上的那名男子，凭借“整个胸部都在外面”这个细节来指责哺乳女子，不难看出，这里表达的首要逻辑是：“乳房是需要遮蔽的”，因为它象征着“色情”。

　　有趣的是，古代罗马母狼、耶稣吮吸圣母玛利亚右乳都是赞美乳房、渴望生育的，但到了中世纪，乳房成为性的象征，先是被禁止，后被猥亵，而后伊朗女神塑像也开始遮蔽胸膛。

　　从那时候起，乳房一直被贴上“色情”的标签。男性杂志《花花公子》、《阁楼》、《好色客》等的封面经常出现裸体女郎，尽管姿态各异，但展现的都是浑圆的乳房。男性杂志封面的拍摄角度也在反映，男人喜欢观察、探讨甚至希望占有女性的乳房。女人会说，她们既喜欢这双乳房，又认为这是邪恶的，想把它们遮蔽起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男人。

　　我们不妨来深入分析一下。在第一个例子中，恰恰是一个男性和他背后代表的人群站出来指责哺乳的女性，认为露的“尺度”太大。究竟这个“尺度”在哪里呢？

　　社交网站Facebook和Instagram就选择禁止任何含有女性乳晕的图片内容。Instagram的社区守则要求其用户“穿上衣服”。但这项规定的特定对象是含有没有任何遮挡的女性乳头的图片，裸露上身的男性照片并不受此规定的约束。

　　Facebook的例子告诉我们，也许最低的容忍限度在乳头。微露酥胸为性感，突出乳头就视为不雅？但乳头不也是乳房的一部分吗？

　　女性的乳头恰恰是与男性区别开来的最大因素，女性乳头主要的功能在于哺乳，男性乳头的哺乳功能由于乳腺的萎缩，已经退化成装饰功能。虽然哺乳是女性乳房最重要的功能之一，但却长期被另外一种强势象征——“性”所统治。人们逐渐遗忘、避而不谈、忽视哺乳的功能，只片面渴望突出性的象征，是乳房生命力的消减，是一种悲哀，这也是西西写《哀悼乳房》的原意，女人作为人类的一部分，希望把“完整”的乳房还给女人和全人类，不仅是生理上的完整，更是功能和心理上的完整。

　　但是母亲是不是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在公共场合哺乳完全不加掩盖？既然力求一个“完整的乳房”，也不应该忽略乳房有性的含义，电影可以用分级制度限制受众，可是公众场合无法分级。但需要适当阻挡，况且为宝宝或为乳房不受凉，也不该完全暴露。

　　事件之所以引起如此大的争议，无非是乳房的哺乳功能第一次赤裸裸地挑战性的象征。如果你说，男性又喜欢观察甚至占有女性乳房，但却又要女性不要如此浪荡，要女人不要当小婊子，那其实男人内心就是个小婊子！

　　胸罩是何时被穿上的？

　　不过，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对于非哺乳期的女性，为了遮蔽乳房，通常会使用胸罩。胸罩到底是个什么鬼？

　　据记载，文艺复兴以前，欧洲女性身体几乎不加束缚。14世纪后，女人抛弃早期男女通用的宽松长衣，开始穿紧身内衣，从那时起到20世纪，任何端庄女性都必须穿着有支撑乳房作用的服装（如紧身褡）。

　　后来，因穿紧身褡太麻烦，1859年，一个叫亨利的纽约布鲁克林人为他发明的“对称圆球形遮胸”申请了专利。1870年，波士顿有个裁缝在报纸上登广告，售卖针对大胸女性的“胸托”。1907年，法国设计师保罗·波烈“以自由的名义宣布束腰的式微和胸罩的兴起”，同年美版《Vogue》出现了“胸罩”（brassiere）一词，胸罩开始被大众熟悉和接受。1912年，美国少女Mary Phelps Jacobs用两条手帕加一条粉红色丝制成胸衣，并以Caresse Crosby的名字申请了专利，“无背式胸罩”(Backless Brassiere)成为了现代胸罩的雏型。

　　此后，胸罩成为女性最常使用的内衣之一，其大多用以遮蔽及支撑乳房。不过，早期的胸罩非常花哨，缺乏真正的支撑力，后来才慢慢发展成为较为实用型支撑胸罩，包括霍华德·休斯发明的衬垫胸罩（即上托型或集中型胸罩）、美国公司开发的圆锥形的导弹式胸罩、无胸罩式胸罩、魔术胸罩、硅胶胸罩甚至乳贴……从胸罩历史看来，说到底，胸罩的功能无非一遮蔽、二抬升。而胸罩的出现让女性姿态更加苗条，虽然乳房流行的大小随审美而变，但高度永恒不变，松弛的乳房象征着年老色衰。

　　但值得注意的是，胸罩的存在是否合理，是否有用，一直悬而未解。如胸罩最大的卖点——支撑乳房不下垂，并没有得到科学上的真正支持；有研究证明无论穿不穿胸罩，乳房的下垂程度是一样的。甚至有医学研究表明，每天过长时间佩戴胸罩的女性比不戴胸罩的女性更容易患上乳腺癌。

　　那么，促使广大女性穿上胸罩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从历史上看，心理学家认为，视觉是男人的首要情欲快感。文艺复兴时期，裸胸美女的肖像、春宫图走俏欧洲王室；17、18世纪的艺术市场充斥着穿着紧身褡露着大胸部的美女画作；19世纪的中产阶级喜爱私人收藏有裸体美女的自然风景画。在历史学者诺琦琳眼中，这些画作没有一幅是“根据女人的情欲需求……不管性欲对象是乳房、屁股、鞋子或紧身褡，以女人作为对象的性幻想或性刺激，永远都是出自男人的手笔、满足男人的快乐”。

　　火热的胸罩销售市场

　　女为悦己者容，胸罩市场一直以来的销售火热也得以佐证。

　　在这个执着于乳房的商业社会里，不仅衍生出胸罩、乳液等系列商品，连不相干的汽车、啤酒、水果等商品广告，都可以用乳房来促销。当社会流行丰乳时，美国女人可在塑形内衣店或者从喜尔仕百货的邮购目录购得义乳（即衬垫），而胸部小的女人则会选择各种的扩胸产品，如做美胸疗程、擦扩胸的乳液等。

　　同时，媒介的发展为胸罩提供了更多的广告机会。1949年，“仕女造形胸罩公司”推出“梦想”系列广告的第一篇，一个女人身着缎质胸罩，广告语写着：“我梦到自己穿着仕女造形胸罩逛街。”这个系列广告前后持续了20多年，30年内风行100多个国家，创下9000万件的销售业绩。

　　战后，胸罩进入黄金年代。当电视机逐渐取代收音机，胸罩广告也开始出现在家庭荧光幕上。1955年，“普莱泰丝”率先在美国推出胸罩与束腰的电视广告，1957年，“柏莉公司”也在英国跟进。定位于女性的杂志如《时尚》、《浮华世界》、《哈泼时尚》、《柯梦波丹》、《妇女家庭杂志》、《17岁》与《玛丹摩莎》如雨后春笋般诞生，让胸罩厂商可以瞄准各阶层与年龄的女人。

　　营销上，脚踏车率先使用乳房推销术，20世纪初，欧洲的自行车海报常出现裸露乳房的英法女郎们骑着“林登牌脚踏车”或“解放牌脚踏车”。香槟、美酒、可可等这些商品也采用乳房作为推广的主要手段，在20世纪初的一张意大利海报中，一名丰乳女郎俯向一杯“女巫酒”，她的一只乳房靠在桌上，另一只雪白的乳房则随时有自衣领挣脱而出的危险。

　　20世纪20年代到50年代间，美国人也喜欢运用乳房促销水果，水果箱上经常印着大胸脯女郎的图片。“杨基娃娃苹果”的品牌贴条上便印着一个乳房滚圆的红衣女郎，那时，不少美国人心目中的女性形象都来自这种散发甜蜜、饱满与健康气息的苹果女郎。

　　20世纪90年代，《时尚》杂志宣称：“显露乳沟、游走于走光边缘的胸罩，最能展现新的女性魅力。”1994年，魔术胸罩风行全球，在美国纽约10天内即售出3000套，胸罩业当年营业额高达30亿美元。而进入21世纪，胸罩的销售额仍在不断刷新。美国最大内衣品牌“维多利亚的秘密”创下年营业金额近28亿美元的纪录，即每分钟销售量达600件。

　　这样看来，胸罩似乎不完全仅是一种呵护健康的功能性工具，大多女性佩戴胸罩，或许也是为了满足其情感需求。这些充满诱惑的胸罩广告，仿佛让我们看到，促使每天几百万女性带上胸罩的魔力恰恰是女性对男性的吸引能力，不管是玛丹娜、玛丽莲·梦露还是无名女郎的乳房，这里都唤醒了男性对母性乳房的早期回忆，乳房虽然不再哺育男性，但男性依然期望它能满足我们。

　　说到底，在今天，不仅仅是男性在凝视女性，女性也知道男性在凝视自身，于是女性逐渐地也顺着女性的眼光来打量和裁量自己。所以也许并不是男性在要求女性在穿上胸罩，有没有想过，女性也希望穿上胸罩取悦男性呢？

　　最后，你也许会说，指责女性为了悦己者容的，肯定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也许还会说，话语间有固有的男权社会模式，你这就是女权主义。但无论是不是女权主义，女性这一群体呈现出畸形表达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男人也无疑存在着深层的缺失。还原一对“完整”的乳房，相当于人类在正视自己，也是人类对于“我是谁”发出的最强有力的叩问。